明舒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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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因奈】遥远心灵之引

·是《遥远地球之歌》au。
·又名《我在外星球与神秘美少年的艳遇》。
  

 无论是哪家哪代冬眠舱,似乎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——即舱壁永远呈蓝色。壁间液体缓缓流动,恍然便会有置身海底的错觉。从维持冬眠所需的超低温中渐渐恢复,他试着下舱走了几步,据说这样有助于尽早习惯躯体掌控。
 自从决定接受冬眠、登上这座凝聚人类智慧的名叫丢卡利翁的飞船起,他注定要踏上这场或许永无休止的旅行。
 末日真正的来临不像小说故事书电影,一部分人沉沦,一部分人却并没有放弃希望。他们开始整理和保存人类文明火种,并着手研究超功率宇宙飞船。与此同时,太空探索进一步执行,在烟海中寻找合适的殖民星球。
 可喜的是,那个年代人体冷冻技术有突破性进展,人们形象地将其称之为冬眠。带着对未来技术的期许,承载着过去记忆的人进入沉睡,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,看到的或许便是迥异的未来,又或许再也睁不开。
 温柔女声在他伸展手臂的时候响起,提醒他们飞船即将落地。熟悉的失重感降临时,斯雷因穿好防护服,深吸了一口气。
 他们即将抵达的是一颗直径为地球1.1倍、重力为地球1.3倍的星球,它的名字叫曼特拉。在古老的语言里,也被称作心灵之引。拥有这样富余宗教色彩的名字,这个星球上的人却大多是无神论者。或许从几百年那次宣告地球即将进入生命晚期的峰会开始,人们就意识到,神无法拯救他的世人。
 但诺亚方舟或许存在。
 
 “您好,我是这里的镇长。”
 来者是一名年轻女性,黑发齐肩,秀丽干练。她对丢卡利翁的舰长深鞠一躬,“没有提前准备好合适的住所,我为此感到抱歉。在公寓建成之前,只能委屈诸君住在镇民的家里了。”
 “没有的事。”舰长说,“是我们不请自来,打扰到镇上诸位,还请谅解。”
 
 “我们并不是一年到头都出海捕鱼,事实上每年三月到七月都是禁渔期。很巧,现在就是那段时间,村里的人都很闲~正好可以让伊奈帆带你去看看。”
 斯雷因分配到的房子主人是一对渔民姐弟,他们父母早逝,两人相依为命多年。姐姐很热情,一见面便带着他参观了房子每一处。许是长久未曾与人相处,斯雷因显然有些局促。界塚雪走开的间隙,他竟与一人撞个满怀。
 “抱、抱歉!”
 他慌乱地退开一步,待看清来人,是一位与界塚雪面容有几分肖似的青年,想来这就是弟弟伊奈帆了。青年面色淡漠,被撞了也只轻轻说了一句没事。斯雷因注意到,这位年轻人的左眼被用眼罩遮住,只露出与血液颜色一样的右瞳。
 “伊奈帆?你怎么在这里……”
 雪姐应声从外面走进来。她似乎读出了空气中的尴尬,却又不知因何如此,只能拉着伊奈帆的手臂。
 “介绍一下,这位是斯雷因,丢卡利翁的船员。镇长安排他暂时住在我们家。这是我弟弟,界塚伊奈帆。”
 “你好。”
 斯雷因伸出手。
 青年看了他一眼,回握不过三秒,便从雪姐身边插空而过。
 “以后中午记得多备一份餐具呀!”
 雪姐对着那身影大喊,得到回复也只是不咸不淡的“嗯”。她目送弟弟走远,回过头来,语气分外抱歉:
 “真不好意思,我弟弟他平时不这样的,他就是有些内向……你俩熟悉了就好了。”
 “没有关系的。”
 斯雷因报以绅士的微笑。
 
 
 “冷静,聪明,不爱说话。”
 在谈论起伊奈帆的时候,姑娘们给出的无外就是这几个词。
 “你们在说‘物理学家’?他不是整天窝在他家的小木屋里么,难得看到他也是在图书馆,不知道整天在研究个什么,又没啥用处。”
 “也不是什么都没用啦,你看,这个很好用的小鱼篓不就是他做的。”
 “话是如此啦……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图书馆里偷偷看他么?”
 “嗳呀——”
 斯雷因跟在她们后面,礼节性充当提篮小哥。
 
 界塚雪是一位热情的主人。打斯雷因入住,她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招待这位理论上来自外星的客人,甚至开始琢磨厨艺。斯雷因对此很是感激,但不得不承认,比起这些,这座房子最令客人感兴趣的还是界塚伊奈帆,大约这青年身上有些令他看不透的特质,尤其是在镇民口中听到他还有物理学家的外号。
 要知道,在曼特拉星上,科技并不受欢迎。
 斯雷因早就发现了这颗星球的文化氛围异常复古,崇尚田园而对科技不以为然,倒显得他这冬眠了一百多年的人才像是来自未来。至于科技水平,若与地球上的某些时代对比,大约还是在斯雷因出生的几百年前,也就是人类刚刚发现地球即将走向毁灭的时候。毕竟,曼特拉星是探索行动中发现的第一也是最近的一颗类地星球。几乎在发现的同时,部门已着手准备殖民之事。
 当人们在这颗星球上生根,严格意义上他们已经不再属于地球人。新的种族产生了,他们有新的信仰和生活方式,尽管他们还保留着地球最灿烂的文化。
 
 
 他白日便与镇民相处在一起,女孩子尤其喜欢和他在一块儿。耳濡目染之下,他已经学会简单的耕作。
 这日他归来时天色已晚。雪姐在屋前左顾右盼,说这几日伊奈帆好像总是迟归,有时甚至披着夜色而回。她有些担心,去询问伊奈帆本人,又得不到任何消息。
 他向雪姐自告奋勇去找伊奈帆,提着一盏手电就折返回去。走过一切所能想到的地方,而始终看不见那略显瘦削的青年身影。
 他从丢卡利翁经过。如今的丢卡利翁被安置在郊外一处空地,因为飞船本身有极强的保护机制,倒也不担心有人盗船。
 但他没有想到伊奈帆会出现在这里。
 他本想凑过去喊他的名字,迟疑之下,先躲进了草丛。
 那青年的脸庞焕发了神采。这还是他认识他以来,第一次看到他出现这样的情绪波动。青年走近飞船,却又不靠近,像是礼节性地保持安全距离。绕着飞船走了一圈,最后停下来,低头记录什么,神情过分认真,仿佛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渔民身上。
 “没有船长和镇长允许,任何人不得靠近丢卡利翁。”
 但显然这个青年是不守规矩的,最起码,他没有好好遵守这一条规定。作为船员,斯雷因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此刻出现,然后将他逮捕。
 或许还能欣赏一下青年被发现时的表情。
 但他清楚丢卡利翁对于陌生人的吸引力,事实上,这艘飞船的奥秘,远远比外形上的优美丰富得多。可出于一些私心,他又不想太早揭穿富有好奇心的年轻人。谁能说求知欲是错的呢?自己若成为伊奈帆,或许未必就能守规矩。
 草丛里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。
 很晚了,雪姐该很着急了。但斯雷因想,自己或许还想多注视他一会儿,注视他柔软蜷曲的发,他玛瑙色的瞳,他手腕凸起的那块骨。
 
 自此之后,斯雷因便跟在伊奈帆身后,注意到这位冷淡的青年在庞然大物之前露出近乎痴迷的神色,那实在与他平日很有些不同。
 只是有时候斯雷因也会忍不住懊恼,毕竟,他这样的行为,在以前是会被控诉成跟踪狂的。
 你也知道,不以被发现为结局的跟踪怎能配得上这个名字。有一日,在通向丢卡利翁的路上,一直稳步行走的伊奈帆突然停了下来。
 “斯雷因·特洛耶特先生,您还想跟我多久?”
 
 
 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跟踪你的?”
 “大约一个月前。”
 他们坐在草丛之中,分享伊奈帆带来的面包。面前是丢卡利翁,它依旧美丽而安静,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它无关。
 “我想知道它是怎么驱动的,我查阅图书馆所有相关书籍,没有类似的型号记载。”
 “这个恕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 “我并没有做出这样的要求。”伊奈帆低着头,他没有停止记录,“这方面我会自己研究。”
 “虽然我无意打击你的自信心,但是很抱歉……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,想要研究这艘飞船,几乎是不可能的。能不能真正掌握其中奥秘暂且不说,你是否可以获得登船的许可都是问题。希望你不要有另外的打算……我明确告诉你,作为船员,我会阻止你的行为。”
 
 共同分享一个秘密,便披上了暧昧的皮。自从被发现,斯雷因不再藏着掖着,索性与伊奈帆一同偷溜出去看丢卡利翁。
 涉及船只相关他依旧不会透露,伊奈帆也无心套话,自己常在飞船周围盘桓数日,试图绘制模型。
 “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。”斯雷因喝着牛奶,“你的眼睛为什么会这样?”
 “有一次出海遇上了风浪,我在颠簸的船只上撞伤了眼睛,从此就不能接触过强的光线。因而平时就戴着眼罩。”
 伊奈帆指着自己的左眼。他的发丝柔软且天生有些蜷曲,凑近是干净的味道。
 “那,冒昧一句,我可以看看吗?”
 斯雷因从玛瑙红的眼睛里看到明显的情绪,仔细分辨,那是……笑意。
 回过神来也只能苦笑,自己这是,被算计了啊。
 
 小巷里身影交叠。
 他把人抵在墙角,留有的空间不足两个人并排站立,偶尔他会听见青年的闷声,却只是拥得更紧。
 他的唇色极淡,偶尔会让人起些“是不是身体不好”的疑心。而唇上的感受器同时也告诉他,这里的温度也并不如何高。此刻月色之下,色如樱桃,兼有一碰就会被灼伤的温度,是明显被吻过的痕迹。
 他淡然拭了拭,那声线带着些质问:
 “说实话,你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?”
 “从见到你的第一眼。”
 斯雷因老实道,看样子却好像是他被占了便宜。
 
 他们成了隐秘的恋人,这件事连雪姐也不知道。白天的那些日子里,伊奈帆依旧是把自己锁在房间,而斯雷因却像真正的弟弟似的帮雪姐处理各种家务。
 而只有在晚上,当镇上的所有人都进入了甜美梦境,小小的房间里,才会微微发出声响。
 
 “模型绘制完成了,你明天帮我看看?”
 “……你别不是想让我帮你修改吧?”
 斯雷因哑然失笑。也只有他的恋人,会在这样的时候,还能一本正经地问这样的问题。
 他托住他的腰,整个人好似在沸水中蒸煨。他迟疑了片刻:“会很疼吗?”
 “现在要说停下来,也来不及了吧,特洛耶特先生?”
 
 
 “先生们。”
 难得的会议上,舰长环视众人一轮。
 “在曼特拉星生活的日子很平静,我知道,你们有些人已经爱上了这样的生活方式,并且内心也已经不愿离开。”
 “我并不是不通人情……你们想要留下的自然可以。但我希望你们清楚……我们的飞船上,并没有第二个像你们这样的人才。”
 就算他没有眼神时不时地瞟来这里,斯雷因也已经知道了船长今日开这个临时会议的目的。会议之后,敲响了船长办公室的门。
 “既然不希望我们留在这里,何不考虑让我们把人带走呢?”
 
 “你和那个青年的事我知道。你是不愿离开他,我也确实欣赏这个人,在没有外人帮助下能达到这样的地步,难得。但,就为此提出让他享用飞船资源的要求,你觉得是否合理?”
 “想必您也看出了这一位的才能。丢卡利翁承载的本就是领域优秀人才,优秀是上船的唯一条件。并不存在对新旧世界的人要求两样的说法吧?当然,要说没有私心,您是不信的。我的一点私心,无非就是认为他能与我们合作,进一步优化丢卡利翁。”
 “你所说的一切只是站在自己角度考虑,你要知道,他在此地并非无亲无故。就算我同意,他难道就一定愿意登上船?”
 舰长徐徐走到落地窗前。小镇临海,从办公室远眺,也能见到远处碧波。
 他朝着舰长深深鞠了一躬。
 
 回去的时候发现伊奈帆在路口等他,他便自然牵起他的手。
 “今天舰长先生找我了。”
 然而伊奈帆好似没有听到似的。他便索性沉默。回去的路还有一段,两个人除却手心的牵系,便没有了任何交流。
 “什么时候离开?”
 往常快到家时,两人总是一前一后。这一次,伊奈帆却没有松开手。
 他心里忽然如明镜了。他侧过脸,晚阳中,伊奈帆的瞳变成暖暖的橘色。明明是夕阳,不知怎么竟有点刺目,他不禁微微眯起眼睛。
 视野里出现雪姐的身影时,他说:
 “不知道。”

“可能明天就离开,也可能一辈子都不再上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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